纽约大学社会学教授Eric Klinenberg撰写的《Palaces for the People》,给被喻为希望之乡的美国来了一记当头棒喝,同时就如何再次振兴国家提出了一些建议。Klinenberg教授获前总统奥巴马委任为研究总监,负责领导飓风桑迪吹袭当地后的重建工作,过程中他目睹民心如何因灾难而团结,他以这些亲身经验陈述,支持书中所出的论点——只有在安全可靠的环境下,透过面对面的接触,才能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Klinenberg采用了学术研究方法,假设社会工作必须辅助以实质的建筑物,才能发挥最大作用。是次研究也是首次提出经验证据,将建立人际关系的软件,与真实建筑物的硬件连结起来。这位地道的芝加哥人以1995年7月在当地发生的一次热浪作为研究出发点,是次天灾不幸引致739人死亡。经过详细分析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凝聚力越强越有活力的社区,左邻右里越能互相照应;相反,在罪案和毒物问题肆虐的地区,各家自扫门前雪,老人和独居人士在家中失救致死的情况便越趋严重。假若这些弱势社能够有一些地方,给予他们所需的接纳和支持,有助建立重要的社区邻里网络。公共空间如图书馆、康乐中心或宗教场所,不但能激励群众,更提供了一个宣扬平等主义的社区平台,这些建筑物的重要性有如人民宫殿,大门常开,来者不拒,任何人都可自由前往。
香港人在阅读《Palaces for the People》时或许会摸不着头脑。我城虽然并没有如曼克顿布莱恩公园公共图书馆的新古典建筑般庄严宏伟,然而当居民走在街上时,绝对不用像美国人——尤其住在治安不佳的地区的人——般提心吊胆。只要走进香港任何一个社区,你会发现那里的公共设施虽不至于富丽堂皇,却实而不华,毫不逊色,
没错,这里的楼价依旧高企,然而我城现时有多达三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公营房屋里,这些公共设施在过去几十年间不断获得改善,以满足现代生活的需要。按照目前香港房屋委员会的规定,所有单位的面积和门宽都必须能容纳轮椅通过或转弯;走廊宽敞得可让街坊流连闲话家常;而最重要的,是公营房屋给予所有人应有的尊严,居者有其屋的政府计划更为有意置业的居民造就了向上爬的阶梯。以华富邨为例,其所建立的独特社区意识,直接启发了其后出现的私人住宅发展包括美孚新村及太古城的设计。
Klinenberg在书中提及其他城市如新加坡及苏黎世,如何就各种社会问题提出平等的解决方案。《Palaces for the People》一书是以美国为背景的研究报告,主要针对美国政治家和慈善家能如何改变美国的现状。他对于社交媒体的批判尤其尖锐,朱克伯格曾指脸书有助联系群众,他却认为这位亿万富翁只在乎如何赚取暴利——联系群众只是额外赚到的好处,据他推测。作者认为脸书做得最好的地方是让认识的人重新连系上,但他同时强调,在具体的建筑物里,与陌生人进行实质的互动,不管是刻意或偶然,都有助人们突破自己原来的社交圈子,建立更广阔的人际关系。
相反地,在流动性较强的城市例如香港,透过实质互动建立新的人际关系会来得容易一点。外国人与本地人会通过工作、学校或休闲活动等渠道认识新朋友,与陌生人交谈是日常生活中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很多人居住的地方,附近就是由康乐文化事务署管理的市政大厦,这些功能性建筑满足了市民的生活各种所需:地下层有街市,楼上有熟食市场供应价格相宜的地道小菜,还有图书馆、体育中心等,市民只需付合理的会费便可享用这些设施。你可以随时加入球场上进行中的比赛,长者可整日流连图书馆里读报,公共游泳池提供海滩以外的玩乐或运动场所选择,你更可前往郊野公园享受各种户外活动。近期政府宣布搁置在效野公园用地兴建住宅的决定,对本地热爱行山人士而言便是一大喜讯。
诚言,对于《Palaces for the People》一书的内容,读者应持保留态度,不应尽信。本书可视为一个警世故事,揭示一个发达国家由于忽视人民的祈望和自尊而令社会陷入困境,而身处大西洋彼岸的我们,或许能从中汲取一些教训。亚洲等地的政府在推行社区项目时,大多采用自上而下的说教方式,而漠视了个别社区的实际情况。政府并非建筑师,香港市政大厦虽然极具功能性,却非“人民宫殿”,设计也无甚特色。要让公共空间给予市民最大裨益,私人捐献者和非政府组织有必要与设计师携手合作,建造合适的场所,让社区服务的推行更事半功倍。要建立有凝聚力的社会,必须由社区做起,集合基层社群的力量,提升各个地区的独特性。只有这样,市民才能真正成为这些宫殿的主人翁。
Klinenberg, Eric. Palaces for the People: How to Build a More Equal and United Society, London: The Bodley Head, 2018.